当梦想被困现实，“北上深”还要坚守吗？

myubin

话题缘起：
      北京、上海、深圳，作为中国最繁华一线城市的代表，曾经是许多人梦开始的地方，而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揣起未圆的梦，告别这些大城市的精彩，重新寻找能够安置梦想的地方……这催生了一个新的社会名词———“逃离北上深”。这种选择是理性还是无奈，对我们的城市发展意味着什么？二三线城市是否就是他们圆梦的家园？《中国就业结构转变与城市化》一书的作者、我校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田明副教授通过自己的专业视角为我们解答。
     田明，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副教授，发展与规划研究中心主任，北京社会建设研究院副院长。主要从事城市化与流动人口、城市发展、区域发展与规划等方面的研究与教学工作。

      “应该以一种发展的眼光来看这个问题，不能抱着愤恨和不满的情绪，甚至悲情。因为这是一个正常的流动机制。”

　　记者：现在很多年轻人在就业择业的过程中，避开了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线城市，而选择到中小城市发展。人们称这一现象为 “逃离北上深”。您对这种现象怎么看？

　　田明：我觉得首先不应该用“逃离”一词来定义这一现象。从这一现象的实质来看，并不是“逃离”的内容。如果我们用“逃离”两个字，可能马上把这一问题给定调了，如果从出于理性的选择还是被迫无奈来追问，可能有很多值得探讨的空间。

　　人的流动是出于各种考虑的，有的是寻找就业机会，有的是为了优美的环境，有的是投靠亲友，各种目的不一而足。在城市化过程中，人口在不同城市、不同地区之间的流动是很自然很正常的现象，不过人口流动的主要方向是从农村到城镇。至于从北京等一线城市离开的人口到底有多少，我没做过统计，不了解这种趋势有多明显，有多大的比例。

　　即便是说由于房价高、生活成本高而“逃离”，也应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已经在大城市工作很多年了，觉得生活压力大，工资收入相对低，待不下去了想离开，去更小的城市寻求发展，这种情况如果用“逃离”可能更恰当些；另一种是本来就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者工作一年半年觉得工作不是很合适，或刚刚毕业，找不到满意的工作而离开，这种情况用“逃离”就不合适，而应该是一种更理性的选择。

　　记者：有些人认为选择离开是一种无奈，他们甚至用一种悲情的眼光来看待这种“离开”。您怎样看待这种心态？

　　田明：我认为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我们不能把这种现象夸大，并不是所有人在大城市都呆不下去了，而是一部分人离开了，一部分人留了下来。这是一个相互选择的过程。有些人根据自身以及各方面条件选择离开，这是回归理性的选择。中国这么大不可能所有人都能留在大城市，我们的人口有13亿，而大城市毕竟数量有限。比如现在的北京，人口达一千六七百万，交通拥堵等问题带来很多“大城市病”。我觉得适当的疏导也是应该的，但不能强制，让每个人自己来判断，自己来做决策，这是一个正常的流动机制。

　　应该以一种发展的眼光来看这个问题，不能抱着愤恨和不满的情绪，甚至悲情，因为受到环境等各个方面的限制，没有一个城市能够满足每一个追梦人的所有需求。当然，对于这种情绪我们也应该给予理解，因为任何一个人，只要是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论大小城市，都会产生情感上的纠结，这个现象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很正常的。

　　“产生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就是城市发展过程中供需的结构问题。这种趋势促成了劳动力资源和人才的合理流动，有利于中国城市化的发展。”

　　记者：您认为产生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应该如何解决？

　　田明：根本原因是城市发展过程中供需的结构问题。大城市生活成本太高，人口太密集，某些领域的就业机会供给不足，环境质量恶化，容纳不了那么多人，生活质量必然下降。房价上升也是由于人多，购买量大，或者预期购买量大造成的，如果人很少，没人买房，房价不可能高。

　　当然在目前，也许还有制度上不合理问题，但这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教育发展不均衡，其经济发展不均衡，资源配置不均衡，都是原因。在国外，有很多大学就建在小镇上，而我国基础设施建设首先考虑大城市，只有大城市发展起来才考虑中小城市。大中小城市发展差距过大，促使人们都努力地挤进大城市。想从根本上解决人口向大城市过度集中的问题还是要改变区域发展不平衡，城市之间发展不平衡的现状。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

　　记者：请您从城市发展角度谈谈，这种趋势对城市化道路的发展会带来哪些影响。

　　田明：我觉得这种趋势促成了劳动力资源和人才的合理流动，有利于中国城市化的发展。中国城市发展就怕只发展某几个城市，而其他城市没有发展起来。要均衡发展，不仅大城市，中小城市也能提供机会，这才是一个合理的城市化道路。

　　从发展角度来看，这证明了我们的中小城市也需要人才，不能把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大城市。中国这么大，600多个中小城市，而大城市只有几个。客观分析，条件和容量都决定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容纳到某几个大城市中。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而且相对来说，大城市大学较多，每年几十万毕业生如果都全部留在一线城市，那说明中国的发展出了问题了，因为除了一线城市，其他城市全没有吸引力，发展会更加不平衡。城市体系是有一定的结构比例的，是由大城市到小城市数量递增的一个金字塔体系。城市人口也应该是相应比例，不能出现倒金字塔，这样的发展是不可持续的。

　　另一方面，中国正处在城市化发展阶段，城市的发展不仅仅是依靠一线的特大城市，更主要的是依靠量大面广的中小城市。我们的城市发展不平衡和体制有一定的关系。城市越大，行政级别越高，控制资源越多，出现了把资源过度集中到中心城市的倾向。按照正常发展，我们不仅要发展中心城市，而且要有一部分资源放在中小城市去。欧美有很多国家，城市的发展水平差距不大，人们就不会非要往一个地方挤了。

　　“不要有太多的幻想，也不要轻易放弃追求理想。我并不反对留在大城市。要理性选择，放平心态。”

　　记者：既然不能留在大城市，那二三线城市是否就是他们圆梦的家园？二三线城市能否做好准备接纳这些流动人口？是否会引发一系列新的问题？

　　田明：随着城市化水平的提高，二三线城市发展潜力会越来越大，很多人逐渐会把二三线城市作为他们的理想家园。现在可以看到，在北京等大城市中有很多有条件的人也希望在二三线城市买一套房子，在那里居住生活，这说明二三线城市的优势已逐步体现出来。

　　这些人去二三线城市不会给城市带来问题，只能促进城市的发展。这是一种正常流动，对二三线城市也是个好事。如果都拥进大城市，二三线城市没有人才也难以发展，城市差距会越来越大。将最优质的资源过多地聚集在大城市的想法也是造成大城市人满为患的重要原因。因为优质资源不是孤立存在的，背后跟随的是一整套服务体系，没有服务体系，优质资源无法存在。所以如果想控制大城市的超大规模，仅仅留优质资源是不可能的，经济社会活动是一个体系，发展有自己的规律，所以就应该顺其自然。

　　记者：在您看来，面对大城市的房价、户籍和子女教育等重重门坎，青年人应该为自己的在大城市中的梦想矢志不逾，还是应该知难而退呢？对于面临走入社会的大学生们，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田明：应该从个人选择来看，综合个人的发展和城市的要求。不要有太多的幻想，也不要轻易放弃追求理想。我并不反对留在大城市，如果觉得自己有潜力，认为一线城市更能发挥自己的潜力，实现自己的价值，不妨一试，展现自己。毕竟城市越大，也许它提供的机会越多，有潜力的人也许某一天会发光。但如果觉得挤在大城市中很痛苦，还是应该重新选择，因为现在有些中等城市发展也很好，水、空气等生活环境好，生活压力也小，很多地方社区氛围等方面有自己的优势与特色。

　　社会上有种现象是，在大城市即使没工作，再难也要扛下去，这是没必要的。要理性选择，放平心态，大学生也是如此。如果就是喜欢大城市，可以增长自己的学识才干，提高自己的能力，那么也可以试一下，通过努力来获得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是个人和社会双向结合、双向选择的机制。